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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
作者 | 胡野原
19世纪末,清王朝在风雨中飘摇时,一艘艘蒸汽动力的战船,带着黑洞洞的炮口,从西方的现代化国家驶到中国的沿海地带,让一个个城市开放成了通商口岸。
这些冒着黑烟的钢铁大船,带着西方的鸦片登陆,走的时候带着白银、瓷器、珍宝,还有让他们得以跨越大洋的煤炭。
从沿海到内陆,皆是如此。比如已经偏居西南的重庆,在19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里,被开放为通商口岸,同时,一双双眼睛还盯上了重庆的地底,那里,藏着黑色的财富——煤炭。
重庆的煤炭历史就这样起步。
百年之后,浪潮汹涌。2021年1月23日,重庆的两江芦塘煤矿10个井筒和出口的最后一个封堵完工。
重庆的煤炭大幕,横跨百年后,落下了。
历史演变在煤炭的焦黑和浓雾中,走到了另一个时代。
内陆山城煤炭上的100年
1890年,英国伦敦,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和英国外相沙里斯伯利签了个《烟台条约续增专条》,这是清朝末期签订的许多不平等条约中的一个,但这个条约,把一个内陆城市的命运,推上了现代历史。
在这份条约里,重庆被开为商埠,从此,开始作为一个城市走上了近代历史的舞台。伴随而来的,除了鸦片,还有重庆百年的煤炭沉浮。
1904年,英商立德乐在重庆开办了“华英合办煤铁矿物有限公司”,在江北厅开采煤铁矿,并试图攫取50年的开采权。
凭借特权,重庆刚刚启蒙的煤矿产业,被华英公司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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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时的中国煤炭产业面临的共同问题。
在华英煤矿之前,创立于1877年的开平矿务局,已经是中国的最早的大型机械化煤矿。
投产之时,开平矿务局共有雇工3000人,当年产煤3600余吨,1889年增至247000吨,1898年则达到730000吨。
1900年,接任开平矿务局总办的张翼为逃避义和团与八国联军的战乱,躲进天津英租界,英国人以他常放信鸽给义和团送信为由,将他逮捕。
张翼向当时的天津海关税务司德国人德崔林求助。德崔林即与当时任开平矿务局总工程师的胡佛合谋设下圈套,以任命德崔林为开平矿务局“总代理”、全权处理开平矿事务为条件,搭救张翼,张翼被逼无奈只得应允。
之后,德崔林与胡佛签订合约,将开平矿务局以8英镑出售给胡佛。而胡佛在将合约带回墨林公司后,得到了5000美元奖赏。后来,他成了美国第31任总统。
开平煤矿被“骗”走几年之后,重庆的煤炭产业,继续着开平煤矿的故事,在国外资本的力量下,顽强求生。
1899年,举人文国恩筹办了重庆第一家民族资本主义性质的煤矿,重庆的煤矿企业开始快速发展。
到1911年时,重庆的小煤矿已经发展到了接近30家。当真是一个有些地位的煤炭城市。
重庆的天府镇,是重庆煤炭历史变迁中的缩影。
这一带的山涧里蕴含丰富矿产,常年的雨水冲刷,把黑乎乎的煤炭冲出了地面,住在这里的人们随手即可寻得大小煤块,他们将农业种植的精力转移到了煤矿开采上,甚至还专门衍生出了鉴定煤层的专业技术人员。
他们乘坐滑竿,身穿白绸长衫,手摇折扇来到煤窑口,运用简易的测量工具,判断煤层的走向以及特征。
时间晃晃悠悠,来到20世纪30年代。
此时,重庆煤炭产业,已经从作坊式,发展到了拼资本拼规模的阶段。
当时,重庆刘家槽煤天的产煤量,就多达数百吨,此外,整个重庆还有麻柳湾公和厂、芦梯沟天泰厂、枧槽沟同兴厂、后峰岩和泰厂、老龙洞福和厂、石笋沟又新厂等煤窑,大大小小的煤窑中,挑煤力夫们成群结队以人力将煤炭从星罗棋布的煤矿运到各地,其中甚至还有十二、十三岁的孩子们,他们也背负起20、30斤煤炭,起早摸黑跟着大人上路。
“不会写,不会算,长大只得挑煤炭”,当时的民谣如此描述这群以力为生的穷苦汉子们。
煤炭给人们提供了生存的来源,也为这座城市在历史的轨道上缓缓前进提供了动力。
1933年,实业家卢作孚创建“天府煤矿股份有限公司”,以北川铁路沿线的6个煤厂为主,并邀北川民业铁路股份有限公司、民生实业轮船股份有限公司参加,在重庆近代工业史上落下重要的一笔。
彼时,整个中国的煤炭产业,正面临着分化。主要产煤区华北沦陷,大后方重庆,挑起了中国能源生命线。
随着抗战时期的到来,华北华中地区告急,例如河南著名的煤矿产业“中福煤矿”眼看即将沦陷,于是,煤矿管理方决定往大后方撤退,乘坐最后一辆火车通过即将炸毁的黄河大桥,最终将4000吨煤矿设备送到汉口,在和天府煤矿合作后,随川江航运转运到重庆。
重庆煤炭业用一己之力,撑起了大后方的能源供给。仅仅南桐和天府两个煤矿的产量,最高时超过50万吨。
1949年,重庆全市煤炭产量达到82万吨。那时的重庆煤矿,绝对是西南乃至中国最优秀的煤矿。
但回过头去看,这些辉煌都已经是历史。
危险的黑金
行至2021年,一周前,重庆市政府同意重庆能源集团淘汰煤炭落后产能关闭退出煤矿总体实施方案,将对打通一煤矿等14个煤矿实施关闭退出。核定淘汰煤炭产能共计1150万吨/年。
重庆退出煤炭产业的命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落了笔。
2017年,国家战略谋划未来全国煤炭产业布局时,就明确提出:“北京、吉林、江苏逐步关闭退出现有煤矿。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西、重庆、四川加快煤矿关闭退出,青海从严控制煤矿建设生产。”
由于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现实状况,在煤炭产业的发展上,也有所不同。
此次重庆关停全部国有煤矿,淘汰了1150吨/年的产能,而内蒙古2020年的煤炭产量就多达10.01亿吨。
其中,鄂尔多斯市规模以上煤炭工业企业生产的原煤就高达6.4亿吨。
同一年,煤炭业更重大的新闻发生在山西。2008年9月,山西襄汾一座尾矿库溃坝,造成277人死亡。
即便煤炭常常有危险,对重庆来说,曾经的煤矿也无疑是经济发展的动力来源。
煤炭消费的绝对量,在重庆的能源消费中长年保持上升趋势,2013年,重庆消耗了5929.35万吨煤炭,达到历年的巅峰。近年来,重庆煤炭消费绝对量逐渐下降,但也保持在4500万吨上下。
在重庆的煤炭消费比重中,煤炭的比重同样长期保持高位,最初设立直辖市时,煤炭消费占比在70%,多年过去,仍然在50%以上,占据着主体地位。
没有煤炭产业的支撑,重庆不可能有今天的辉煌。煤炭,塑造了中国能源的大格局。也定义了重庆“以电力为中心、以煤炭为主体的多元能源保障体系”,不管承认不承认,它都悄然在那里,无形中影响着重庆的发展。
但煤炭消费退潮的趋势,在全国的能源消耗中也有类似迹象。
根据《统计公报》,2019年天然气、水电、核电、风电等清洁能源消费量占比为23.4%,煤炭消费为57.7%。2016年时,全国的煤炭消费量还占能源消费总量的62%。
看得出来,近年来煤炭消费正在逐步下降。
消费少了,煤价也逐渐走低。
2012年,煤炭黄金十年结束,进入下行期。由于产能过剩,煤价全年平均跌幅近22%。同时,进口煤更便宜,使得国内煤炭市场既碰到了内忧,又遇上了外患。
倒腾煤的企业和老板,遇上了几乎没有遇到过的倒霉日子。
2014年,在全国GDP增速榜上,全国煤炭大省山西省排名倒数第一,倒退了15年,回到2000年的位置。之后,连续两年都是倒数第二。
2016年,少了煤老板的山西,也少了老板。
2009年时太原曾经建了一个LV专卖店,当时,山西的煤炭生意正兴旺,这个LV专卖店闻着煤味而来,租了一个600平方米的店面,是太原的王牌奢侈品店。
到2016年,这个店随着煤炭经济退潮,也关店了。
被遗忘和被怀念的煤老板
2018年,编剧汪海林参加了《观天下》论坛,说了一句后来让他出圈的话:到今天我还是很怀念煤老板做投资人的日子,他们特别好。
他说自己经历了各种投资人,从煤老板,到房地产商,再到互联网企业,但最好的还是煤老板。
“他们除了要求找女演员意外,没有别的任何要求。他根本就不干预我们的创作。”
说到煤老板这么好的原因,他给出的答案是,“煤矿里面如果瞎干预会人命的”。
所以,煤老板们特别尊重专业的人。
但即便再专业,煤炭行业仍然是充斥着危险和金钱齐飞的行业。
在重庆煤炭行业关停的前几个月,连续发生松藻煤矿“9•27”重大火灾事故、吊水洞煤矿“12•4”重大事故这两起煤矿事故。
几年前,重庆当地一位领导曾说,“煤炭毕竟现在已不是紧缺产品,犯不着为多挖几吨煤而消耗人命……大家一定要明白这一点,把安全放在首位。”
在煤炭的经济效益越来越低的时候,这个行业的存在已经有些鸡肋,再加上频频发生的事故,以及对于环境的破坏,重庆的煤炭行业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
接替他们的,正是汪海林后来遇到的新资本。
2008年煤炭改革后,许多煤老板把煤矿卖给了国企和大企业,拿着钱,有些煤老板拿去一栋楼一栋楼地买房,有些则开始涉足新经济。
当时,山西的煤炭行业清退效果很明显,2009年山西煤矿兼并重组中退出的资金约有1400亿元。
这部分民间资金由前“煤老板”个人掌控,他们热衷于全国买房的同时,也热衷于转型。当时,有将近三成的煤老板,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互联网创业浪潮中。
在多年前的百团大战中,有一个团购网站阿丫团,在一众团购网站中显得尤为特殊。
创立初期,阿丫团买了上千平米的写字楼,在其他各家团购网站疯狂拉投资的的时候,它不为所动。
阿丫团的CEO黄治华是山西人,此前曾从事过煤炭的运销,结识了许多“煤老板”,阿丫团正是他和“煤老板”合作的产物。
然而,煤老板还是低估了时代转变之剧烈。
阿丫团创立没多久,团购网站就遇上了激烈的“百团大战”,为了占领市场,钱是大把大把往里填。
突然有一天,美团的王兴宣布,他新拿了5000万美元融资。
煤老板终于意识到,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曾经,煤炭行业创造了无比巨大的财富开,也有过光怪陆离的景象。
导演李杨曾经拍了一部电影《盲井》,讲了一个专门用“矿难”讹煤老板的的矿洞诈骗杀人团伙,杀人讹钱的故事。背后就是1998年的三大特大矿洞诈骗杀人团伙案。
离开煤炭,矿洞上还会有新的故事上演。